作者：潘昱辰 余外軍

4月19日，站在特斯拉展臺車頂維權的河南女車主，幾乎搶去了第十九屆上海車展的全部焦點。

其后，特斯拉經歷了從“決不妥協”到被輿論口誅筆伐、從國家監管部門介入到多次致歉，并愿意提供行駛數據的“過山車”式轉變，而當事女車主則被行政拘留五日。

一時間，特斯拉以及其對外事務副總裁陶琳在社交媒體評論區成為了過街老鼠。這場截止目前堪稱中國汽車產業史上最大的車企危機下，特斯拉的線下銷售是否受到沖擊？一線銷售人員會如何應對來自各方的質疑？

日前，觀察者網汽車頻道記者先后走訪了三家位于上海的特斯拉門店，以了解這家近乎信用破產的車企的實際處境。

“剎車沒問題，不然國家會召回”

4月22日下午1點，記者首先來到位于長寧區中山公園來福士廣場的特斯拉體驗店，這也是浦西面積最大的特斯拉展廳。但或許是因為飯點尚未完全過去，當記者進入展廳時，店中僅有一位顧客在向店員了解情況，且不久便離開了門店。

中山公園來福士廣場特斯拉體驗店

見到記者入店，一位男性顧問迅速上前噓寒問暖，并對特斯拉在售車型的特點進行了比較詳細的介紹。當記者表示近期的剎車事件可能會影響購車欲望時，該顧問當即表示特斯拉剎車不會存在問題，否則“國家監管部門會發起大面積召回”。

他還給記者轉載了一則解答視頻解釋“剎車失靈”。視頻內容顯示，特斯拉99%的“剎車失靈”是因為與傳統燃油車“操作有別”。

店內顧問給記者轉載的釋疑視頻

根據視頻解釋，當車主需要取消Autopilot自動駕駛輔助功能時，不熟練的駕駛員往往會硬掰方向盤，然而此時系統僅將方向盤控制權限歸還駕駛員，電門仍由系統掌控，因而汽車不會減速而是持續前沖，駕駛員在慌亂狀態下則更容易造成事故。

此外，汽車在處于半人半系統操控時剎車燈不會亮起，從而進一步增加了事故的隱患。

該顧問還表示，維權事件并未對他們門店的銷售造成太大影響，近期每周基本能收獲100份訂單，且在Model 3車主中有近一半為女性。

在記者與顧問交流的過程中，又有三兩顧客進入門店，但只是駐足停留些許時間便離開現場。此外，店內的員工數量也不算很多。

當記者離店時，店內還是沒有顧客

對此該顧問表示，由于近期正值車展，部分員工已前往展臺現場辦公。他還稱，一般門店流量通常會在上班族下班后，也就是傍晚6點以后上升。

“特斯拉不夠聰明，比較自負”

下午3點，記者又來到位于靜安區南京西路的興業太古匯體驗店，相比中山公園，這家店離市中心黃金地段更近，按說也更容易吸引客人。然而當記者抵達時，店內并沒有顧客看車，表現甚至不如來福士店。

值得一提的是，這家門店的外部正門因疫情防控而被封鎖，因而顧客必須繞路至商場內部方能進入展廳，客觀上也影響了客流水平。

10分鐘后，方才有兩組客戶進店，其中一組年輕客戶在看Model 3 ，另一組中年客戶在看剛剛開啟交付的Model Y。

下午興業太古匯體驗店內

店里的一位顧問告訴記者，目前特斯拉門店只銷售國產Model 3和Model Y兩款車型，且未來進口Model 3不會在店內銷售，而今年發布的新款Model S/X要等到第四季度才能到店。

面對特斯拉突然自動加速的疑問，該顧問解釋稱，目前國產特斯拉車型均強制開啟動能回收模式，不能取消和關閉，且目前國產特斯拉車型均實施單踏板模式。用戶可能通過動能回收而非制動系統減速，在緊急情況下，用戶可能誤踩電門導致車輛加速。

那么，特斯拉店內的客流是否真如來福士店顧問說的那樣，會在傍晚后回升呢？帶著這樣的疑問，記者于傍晚7點左右返回太古匯店，結果展廳內依然門可羅雀，僅有一位母親攜帶孩子坐在車內觀摩。

傍晚的太古匯特斯拉體驗店

這回接待記者的是一位年輕的女性顧問。對于特斯拉和維權車主之間的“羅生門”，她坦言近期有很多顧客咨詢這一問題，而自己作為員工無法做出客觀評價，最終只能等待第三方機構的調查結果，但“作為一個大公司，特斯拉會承擔應當的社會責任”。

她同時強調，網絡上真正試駕過特斯拉的人數并不多，特斯拉的質量究竟好不好，只有真正體驗過的人才最有發言權，并鼓勵記者也參加試駕。

晚間的太古匯店客流比下午更稀少

一如此前特斯拉副總裁陶琳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質疑的那樣，這位顧問還暗示，車展維權女子的目的并不單純，而特斯拉的“不夠聰明”之處，在于不做廣告營銷以及此前沒有重視公關，“比較自負”。

對于這家門店目前的經營狀況，該顧問表示自己入職時間不長，無法給出具體數據，且作為顧問，不像4S店員工那樣擁有銷售提成。

“Model 3大賣，觸犯太多利益”

離開太古匯店后，記者于晚上8點抵達特斯拉位于靜安區大寧國際廣場的體驗店。與前兩家門店相比，這家的展廳不僅更小，裝修也更為簡陋。

大寧國際廣場特斯拉體驗店

當記者進入時，店內雖然布置有四臺展車，燈光也正常照明，但顧客和員工均空無一人。在記者坐在展車內約3分鐘后，方才有一位男性顧問從后臺走出迎接。

對于店內空曠的原因，該顧問解釋稱當前正是飯點，“員工與顧客都去吃飯了”。當發現記者關心剎車問題時，他給出了和來福士店顧問同樣的答復：如果存在剎車失靈，監管部門早會找上門來，特斯拉也不可能在3月如此暢銷。他表示，大寧國際店近期每天能夠收獲8-10份訂單。

記者剛抵店時，店內空無一人

值得一提的是，此前曾有網友猜測，特斯拉用戶可能會誤觸懷擋啟動Autopilot導致車輛加速，而且系統默認啟動的是道路最高限速，從而增加事故風險。

對此猜測，該顧問予以了否認，并稱特斯拉車型的突然加速往往都是人為操作失誤，而造成失誤的根源，在于“特斯拉的駕駛方式和傳統燃油車存在一定差異”，與來福士店顧問轉載視頻的話術幾乎一致。

此外，特斯拉的“單踏板模式”也受到了不小的質疑。該顧問則解釋稱，特斯拉在交車給客戶時，均會就單踏板模式進行培訓。

有趣的是，就在記者進入展廳后，這家店的顧客數量也逐漸開始增加，且看車者多為情侶。該顧問乘機表示，這種現象體現了“從眾心理”，并稱目前網絡上對特斯拉的口誅筆伐也是網民從眾的一種表現。

在記者進店約10分鐘后，店內人數開始增多

他和太古匯店顧問一樣強調，特斯拉Model 3在中國大賣，已經“觸犯到很多利益”，同時只有體驗過特斯拉的人，才能夠客觀地評價它的車型。

數據公布，但疑云更厚

就在記者走訪各門店期間，特斯拉于4月22日下午4時30分正式向市場監管部門和河南當事車主方面發送了事故發生前30分鐘的行車數據，并通過媒體公布了事故發生前1分鐘的數據和文字說明。

根據特斯拉給出的單方面說明，當事駕駛員最后一次踩下制動踏板時，車輛時速為118.5km/h。在駕駛員踩下制動踏板后，車速持續降低，發生碰撞前，車速降低至48.5km/h；車輛以較高速度行駛，駕駛員開始踩下制動踏板力度較輕，之后，自動緊急制動功能啟動并發揮了作用，提升了制動力并減輕了碰撞的沖擊力，制動系統均正常介入工作并降低了車速。

此外，在車輛發生事故前的30分鐘內，駕駛員正常駕駛車輛，有超過40次踩下制動踏板的記錄。

特斯拉公開行車數據

4月22日深夜，特斯拉官方再度通過微博公布事件最新進展，稱當天多次通過電話短信聯系當事車主丈夫，但未獲答復；其后特斯拉分別將紙質數據和電子數據通過快遞和郵件發送至車主聯系地址。

特斯拉最新回應

特斯拉還表示，已向鄭州鄭東新區市監局懇請第三方鑒定機構介入事宜，并愿承擔鑒定產生的全部費用。但目前暫未得到當事車主是否同意進行第三方鑒定的意見，以及選擇具體鑒定檢測機構的建議。

隨著數據公布，特斯拉處理問題的方式再次遭受質疑。維權車主目前仍處“行政拘留”期限內，顯然無法接收來自特斯拉的任何信息。其次，出于隱私等角度考慮，特斯拉應直接將數據提供給相關監管機構，而不是在情況不明的情況下，將數據作為直接證據公之于眾。況且，超速與否與剎車失靈與否不存在任何關聯相關性。

而對于這些特斯拉的最新表態，其他特斯拉維權車主也并不買賬。

4月22日晚，微博名為@安保佳的維權車主就此發布長微博稱，雖然特斯迫于監管部門壓力給出了數據，但當下檢測機構的能力跟不上技術，新能源汽車控制器軟件檢測尚無相關標準，很難得出合理的鑒定結果。

況且，他們并不信任特斯拉“指定”的第三方檢測機構，因為特斯拉“有前科”：

今年3月，海口特斯拉車主也經歷了疑似“剎車失靈”事件，其后特斯拉委托海南捷安通汽車檢測服務有限公司對事故車輛進行檢測，結果顯示剎車系統合格。

然而在檢測報告的“驅動型式”一項中，顯示車輛是是4x2前驅，但目前在售的特斯拉Model 3僅提供后驅和全驅兩種型式，因而引發輿論質疑。

另據央視報道，在報告出爐后，當事車主對此次第三方檢測表示不知情。而本應出具檢測報告的海南捷安通工作人員卻表示，公司并不具備相關檢測的能力。

對于消費者、特斯拉以及第三方檢測之間的矛盾，中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研究會副秘書長陳音江在接受央視采訪表示，如果消費者不信任特斯拉指定的檢測機構，可以通過消協、法院等監管部門指定具有資質的第三方機構進行檢測。而面對檢測機構無法檢測新技術的痛點，則需要提升監管和鑒定能力，以適應技術發展的需求。

觀察：

“這樣的車你敢買么？”在記者走出特斯拉大寧國際店后，另一對同樣在店內看過車的情侶也離開了展廳，他們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坦言，因為剎車失靈事件，不會再考慮購買特斯拉。

正當記者將與他們告別時，那位先生突然態度一轉：

“特斯拉是存在問題，但“友商”就沒有這樣的問題嗎？帶起節奏的又是誰呢？”

他還“告誡”記者：“這件事你我安心‘吃瓜’便好，不要被人當槍使。”

“那您今后是選擇其他品牌電動車，還是混動車呢？”記者追問道。

“我只買燃油車。”說罷，那位先生點起一支煙，和愛人一起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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