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包里面大概有20-30顆檳榔，他每天能嚼兩三包，基本上從早到晚就沒停過。”講起身邊朋友的例子，湖南的樊女士忍不住一聲嘆息，他的朋友還不到30歲，如今已經確診了口腔癌。

樊女士也聽說了近期浙江義烏要求商家下架檳榔的消息。面對傳聞，9月20日，義烏市市場監督管理局食品監管科相關人士回應媒體稱，是要把檳榔當作“檳榔制品”來銷售，不得按照食品來銷售。與此同時，四川多地也已經明確禁止食品店銷售檳榔。

隨著強監管信號的釋放，野蠻生長的檳榔產業受到各方關注。專家建議，應采取類似于卷煙、電子煙等成癮產品的監管模式，對檳榔產銷進行全鏈條監管。

多地下架

在檳榔愛好者的圈子里流傳著一句話：“檳榔配酒，越喝越有，檳榔加煙，法力無邊。”這句話形象地道出了食用檳榔所具有的蠱惑感。但隨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爭議，檳榔顯然有了跌落神壇的架勢。

據第一財經消息，對于近期“浙江義烏要求商家下架檳榔”的傳聞，義烏市市場監督管理局食品監管科相關人士表示：“我們沒有接到在全市下架檳榔的說法，而是要把檳榔當作‘檳榔制品’來銷售，不得按照食品來銷售。且要分區域售賣，檳榔不能跟食品混在一起售賣。”

盡管不是明令禁止的下架，但傳遞出的信號已經不言而喻，而這種嚴監管的態勢也已經出現在了義烏之外的多個地方。

9月19日，四川省南充市營山縣市場監督管理局發布消息稱，近日，營山縣市場監管局組織全縣檳榔代理商和經銷商進行了集體約談。會議要求，各經營戶不得銷售食品包裝和標簽標識的檳榔及檳榔制品;對食品經營場所銷售檳榔及檳榔制品的，立即聯系食品經營單位下架，如有違法行為，將依法查處。

此外，成都新津市場監管局花橋市場監管所也于近期開展了檳榔制品專項清查行動。據悉，花橋市場監管所共檢查便利店、超市等食品經營單位10家，發現有6家食品經營戶銷售檳榔的情況，已責令其立即下架。

檳榔是一種可以嚼的果實，含有檳榔堿、麻黃素等物質，吃了能使人興奮，長期食用容易產生依賴性，易成癮。有資料顯示，檳榔含有檳榔堿，易灼傷口腔黏膜，長期嚼食，容易導致口腔黏膜發生纖維性病變，有患口腔癌風險。

2003年，世界衛生組織就將檳榔列為一級致癌物。2017年，原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轉載發布致癌物清單，檳榔果也被列為一類致癌物。

“吃過后感覺缺氧、窒息、喘不過氣來，但是晚上加班打瞌睡時嚼一顆檳榔，馬上頭腦就清醒了。”在社交媒體上，類似的討論數不勝數。有檳榔愛好者也對北京商報記者講述，過去一天兩包地吃，現在一天就兩口，“會上癮，但是也能忍得住，畢竟我怕死”。

廣東省食品安全保障促進會副會長朱丹蓬對北京商報記者分析稱，近期多地的動作預示著中國檳榔行業進入了一個整治階段，未來可能會有更多地方政府對檳榔采取更嚴厲的政策，也就是說檳榔作為一個具有成癮性、致癌率比較高的產品，整個銷售的行為會受到很大制約。

“慢性毒藥”還是地方特色?

檳榔是一種棕櫚科植物，原產于馬來西亞，目前在我國云南、海南等熱帶地區均有種植。即便因致癌性與成癮性檳榔一度被稱之為“慢性毒藥”，但圍繞著檳榔卻還是逐漸衍生出了諸多的經濟價值。據悉，海南主要是檳榔的產地，而湖南則主要負責加工并形成消費區，目前檳榔已經成為湖南當地的支柱產業。

一位湖南市民向北京商報記者描述稱：“在湖南，有便利店的地方就有檳榔。”據他描述，湖南的便利店就像是北京的早餐店，每隔幾百米就有一家。在他的印象里，海南主要是吃“原汁原味”的，“勁兒沒有那么大”，而湖南通常是有加工的。

湖南省檳榔食品行業協會統計的數據顯示，目前湖南省檳榔食品生產企業主要位于湘潭、益陽、長沙三地，帶動相關產業超過500億元。檳榔產業蓬勃發展，帶動了全國27000余家從事生產、加工、銷售檳榔的企業，形成了以口味王、胖哥等品牌為首的檳榔產業鏈。

而《海南日報》提及的一組數據則顯示，截至2019年底，海南省檳榔種植面積達178萬畝，并推算，2020年全年檳榔總產值可實現146.8億元。檳榔目前已經發展成為海南省僅次于橡膠的第二大農作物，也是湖南檳榔產業的原料供應基地。

在接受北京商報記者采訪時，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馬亮提到，外界對于檳榔產業和地方經濟之間的復雜猜測是有一定道理的。因為檳榔產業是上述地區的重要產業，在一些縣市甚至是支柱產業。在經濟、就業和財政利益的驅使下，一些地方政府部門對檳榔產業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將其打造為當地明星產業。

去年，湖南省市場監督管理局此前在其官網發布《對省十三屆人大四次會議第1247號建議的答復》中表示，為確保檳榔產業的發展，湖南省市場監管局將著力推動相關立法，爭取出臺省政府規章，明確設立檳榔制品生產的省級行政許可，同時爭取通過地方立法確定檳榔“地方特色產品”的定位。不過此后因該答復引起熱議，不久后便已無法檢索到該信息。

檳榔企業的理想與現實

圍繞著檳榔的爭議，其中的企業是不可或缺的一環。檳榔行業龍頭口味王集團曾在2018年表示，下一個十年要將口味王發展成為千億企業，走向世界。2014年，口味王率先推出高端檳榔品牌“和成天下”，一袋幾十上百元，上市六年賣出8億包。

李先生在幾年前做過和成天下的生意。據他介紹，和成天下是湖南的牌子，也是湖南的銷售冠軍。和成天下有一個細密的銷售網，通常在每一個區或者說是每個街道都有一個銷售代表，商品包裝上會印有對應的銷售區，一旦商品出現跨區銷售，被舉報后就會面臨巨額罰款。

“每個區都有代理商，他們再招業務員，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李先生稱，他們當初是走量的，一小包能賺3-4元，別人在他那里拿貨每次最少都能到100包以上。而這些人再將檳榔銷售給消費者，那么每包還能再賺7-8元。“檳榔的利潤還是挺高的，比煙草要高。”

第三方機構的數據顯示，2016-2020年我國檳榔年市場需求量均在10萬噸以上，預計到2025年，中國檳榔產業的產值將超過1000億元。在巨大的市場規模和利潤誘惑下，企業往往就會選擇檳榔推銷的花式打法。

比如“口味王”曾連續三年登上湖南衛視春節聯歡晚會，2020年，檳榔品牌“湘潭鋪子”又贊助綜藝節目《德云斗笑社》，宣稱“有枸杞更好一點，聽相聲更樂一點”。“問道食品”還曾推出一款石斛檳榔，表示“將中藥石斛融入檳榔中，使消費者在享用檳榔口感的同時，還能夠起到保證身體健康的作用”。

事實上，早在2020年，最新版的《食品生產許可分類目錄》便取消了“食用檳榔”的類別，這意味著檳榔作為食品的生產許可和監管便缺乏了依據。2021年9月，國家廣播電視總局更是印發《關于停止利用廣播電視和網絡視聽節目宣傳推銷檳榔及其制品的通知》，要求停止利用廣播電視和網絡視聽節目宣傳推銷檳榔及其制品。

馬亮表示，當前檳榔產業監管仍然是分散的碎片化狀態，缺乏全國統籌協調，相關部門的監管力量也不夠。應采取類似于卷煙、電子煙等成癮產品的監管模式，對檳榔產銷進行全鏈條監管，減輕其對大眾的危害。不過他也提到，檳榔偶爾消費是允許的，不過量不會導致危害，所以不能一刀切，否則也可能使地下經濟死灰復燃，更加難以管控。(北京商報記者 陶鳳 楊月涵)

關鍵詞： 檳榔產業 慢性毒藥 地方特色產品 全鏈條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