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生態環境部公布“十四五”時期“無廢城市”建設名單，上榜的117座地級以上城市中，我省占據9席，分別是南京、無錫、徐州、常州、蘇州、淮安、鎮江、泰州、宿遷。這場“全國統考”，江蘇如何作答?

全省每年產生的固體廢物超過3億噸，利用處置率達到90%以上。今年省政府工作報告，將抓好全域“無廢城市”建設列入重點工作任務，持續推動形成綠色發展方式和生活方式。從源頭減量到智慧監管，從無害化處置到資源化利用……江蘇的“無廢實踐”全面啟動，并探索出一批“變廢為寶”“點石成金”新路徑，統籌經濟發展和生態安全的“綠色循環”加快打通。

向“最硬的骨頭”叫板

5月27日深夜，南京市雨花臺區龍藏大道旁的2200畝空地上燈火通明，滿載渣土的貨車排成長隊，魚貫而入。這里是雨花經開區打造的南京首家“土方銀行”，運行已有一年多。“最近每天大概有200輛渣土車進出，最高峰時能達到1700輛。”園區市容環境部副部長王會說。

建筑垃圾是城市固廢的主要來源之一，其中渣土比重最高，監管難、消納難并存。除少數幾個礦山修復項目，南京基本沒有專用的大型渣土消納場，不少工地渣土只能外運，不僅耗時費力，違規運輸、私下交易、噪聲擾民等衍生問題也難以根治。而在“出土難”的同時，需要地塊回填的項目卻經常因為“缺土”而影響建設進度。

去年，南京按照“黃土不外棄”原則，探索“土方銀行”建設，破解工程渣土處置困境。南京市城市管理建筑工程渣土處置指導中心副主任徐軍介紹，土方開挖產生的渣土就近送入“土方銀行”，渣土棄置費直接存入地方財政或國企賬戶，用土單位只需向“土方銀行”申請即可獲得穩定土源。一年多來，南京在雨花經開區、南部新城、燕子磯新城、紫東片區等地建成8家“土方銀行”，累計儲存土方約374萬立方米，綜合利用約289萬立方米，并為燕棲路、寅春路、寧宣高速等數十條道路和綠化項目提供各類土方。

雨花經開區的“土方銀行”，12個地塊全部被抑塵網覆蓋，監控、沖洗設施、智能監控系統、車輛識別系統、揚塵在線監測系統等一應俱全，環保投入高達近700萬元。城管隊員在內場抽檢土質，并利用“智慧渣土”APP安排渣土收納、支出計劃。

負責雨花經開區龍舌路建設的南京同力建設集團，是“土方銀行”的首批受益者。企業副總經理朱同付說，“鋪設灰土墊路基要用到黃土，我們向‘銀行’就近調撥，工程效率提高30%。”

南京黃土資源有限，每年產生的渣土中，黃土約占10%。徐軍介紹，結合全市規劃，南京將在黃土資源較為豐富、施工項目相對集中的區域，繼續推進“土方銀行”建設，并把土方銀行的供需與交易信息納入全市建筑用品交易平臺，方便管理部門更加精準地統籌安排。

與水環境和大氣治理相比，“無廢城市”建設所涉及的生活垃圾、建筑垃圾、工業固體廢物等5大類固體廢棄物，處置成本更大，技術難度更高，遇到的堵點也最多，是環保領域“最難啃的骨頭”。專家認為，提升固體廢物綜合利用水平和無害化處置能力，需要像“土方銀行”這樣重點領域和關鍵環節的模式創新。

環保設備售價動輒幾萬、幾十萬元，中小微企業無力承擔。無錫市化零為整，配套建設可供多個市場主體共享的“綠島”，通過“合并同類項”，實現周邊區域污染物的集中收集和處置。

無錫達美噴涂有限公司園區，一臺巨大的RTO設備正在運轉，這里是錫山區首個“兩車”噴涂“綠島”。錫山區“兩車”產業發達，配套噴漆企業數量多、分布散，達美噴涂項目服務周邊10多家企業，統一使用RTO廢氣處理設備收集、處理各個工序產生的廢氣，可減少VOCs年排放量約22噸。

無錫已建成各類“綠島”14個，其中工業“綠島”12個，惠及企業8000多家。按照計劃，無錫年內將再建成“綠島”項目10個以上，充分釋放治污減排效益。

搶搭“智改數轉”快車

“無廢城市”不是沒有固體廢物產生，而是通過減量化、資源化和無害化，最大限度減少填埋量和焚燒量，將環境影響降至最低。在環保政策從嚴趨緊的大背景下，傳統粗放型處置利用方式亟需轉型。

在常州市武進區的綠色建筑產業集聚示范區，江蘇綠和環境科技有限公司的裝修垃圾處置車間里異常忙碌。人工智能機器人來回穿梭，通過復合傳感器識別廢棄物類型，并快速分揀到指定區域。“裝修垃圾含20多種有害成分，如果不精細篩分，會對土壤和水源產生嚴重污染。”企業負責人薛斌說，這臺機器人集成全球領先的垃圾自動分揀技術，通過7種識別方式將裝修垃圾分類成10余種物質。

這是國內首條引入人工智能分揀技術的裝修垃圾處置線，年處置裝修垃圾30萬噸，無害化處置率最高可達100%，資源化利用率最高可達90%。其中分揀出的混凝土塊、磚混塊和加氣塊可做一二類骨料，用作綠色再生建材、輕質墻板、固化劑等;其余物料可回收銷售，焚燒發電;剩余少量物質作無害化或填埋處理。

智能機器人取代人工分揀，信息化系統對固廢全生命周期實時監管，一個個創新成果在生產線上轉化應用……近年來，我省越來越多的固廢末端處置企業迭代升級，通過引入新技術、新工藝提升市場競爭力。隨著全省“智改數轉”三年行動深入推進，“無廢城市”建設也迎來更多的智慧動能。

南京柯信物資回收有限公司廠房內，全自動比重篩分機正在“大快朵頤”。機器轟鳴聲中，金屬、紙片、碎石等雜質被逐一剔除，“吐”出來的是規格一致的碎玻璃。“原來篩選、清洗都靠一雙手，員工‘掛彩’是家常便飯。”企業總經理柯章躍介紹，他們將比重原理應用在廢玻璃分選上，形成獨特的廢玻璃分選生產工藝。這條生產線已經申報2個發明專利、5個實用新型專利。

生產更“聰明”，監管無死角。省政府年初出臺的《江蘇省全域“無廢城市”建設工作方案》提到，各地要利用遙感、天眼、大數據等多元化監管方式建立“無廢城市”智慧應用平臺，實現跨部門、跨層級、跨領域的數據共享與平臺互聯互通。南京市生態環境局污防處副處長劉斌介紹，南京正推動動力電池回收利用網絡、建筑垃圾綜合利用信息化交易平臺、“無廢城市”智慧化聯合監管平臺等平臺建設，實現固廢領域“互聯網+”的創新管理模式。

企業也積極行動起來。目前，綠和環境公司正與省住建廳聯合搭建江蘇省建筑垃圾運行管理服務平臺，通過省、市、企業三級體系，探索以數字化提升建筑垃圾處置和資源化利用的管理模式。

構建循環經濟“生態圈”

建設“無廢城市”，“環保賬”“經濟賬”要一起算。中國環保產業協會數據顯示，固廢處理市場已經超越水處理市場，成為國內第一大環保板塊。到2030年，我國固廢分類資源化利用的產值規模將達7萬億元至8萬億元，帶動4000萬至5000萬個就業崗位，潛在效益巨大。

發展循環經濟，做大“固廢生意”，老工業基地徐州的實踐值得關注。

在邳州市循環經濟產業園，參觀江蘇新春興再生資源有限公司，第一站不是企業展廳、不是生產車間，而是大門外的環園區水系。這里水草豐茂、野魚自在游弋。公司董事長楊春明說：“我們的生產廢水全部在園內處理并循環，實現零排放，清水養魚就是最好的例證。”工廠內，一條貫穿廢蓄電池回收、破碎拆解、精深加工、再生鉛和塑料的自循環產業鏈已經形成，每年處理廢鉛酸電池100萬噸，生產的再生鉛超60萬噸。

徐州2019年入選全國首批“無廢城市”建設試點，邳州市循環經濟產業園也是全國第一批循環經濟和標準化試點示范單位。目前，園區的再生鉛產業初顯集群效應，串起江蘇新春興、美國西恩迪電源、日本小洋電源、江蘇德瑞博新能源汽車4家重要節點企業，企業上下聯動，園區資源共享、優勢互補。例如，江蘇新春興直接參股下游的蓄電池骨干企業美國西恩迪，并通過對廢鉛蓄電池金屬量折算后反鉛，減少雙方的資金占壓。“既助力鉛蓄電池企業完成回收任務指標，又保障鉛資源循環利用產業的有序發展。”企業副總裁馬永剛說。

在巴基斯坦，當地鉛廠原來僅能生產粗鉛，精鉛只能依靠進口。江蘇新春興緊抓“一帶一路”建設機遇，與當地工廠合作，建立年處理10萬噸廢舊電池的合資企業，當年便實現銷售收入1.5億美元。

固廢利用涉及的門類龐雜、涵蓋的領域多元，市場推進很難走集約化路線，多種固廢全產業鏈協同程度不高。

“以往的項目普遍存在設施地理空間碎片化、獨立分散運營、協同處置成本高、全過程監管難、副產物二次污染等問題。”新盛綠源公司是徐州市循環經濟產業園的投資運營方，企業常務副總經理石峰介紹，園區聚焦汽車拆解、工程再制造、有色金屬提煉、三元電池拆解、新材料等領域，充分考慮項目的技術協同性和規模匹配性，突破各項目獨立建設、處置技術單一存在的固有缺陷，加大產業聯動，延伸產業鏈，構建循環經濟“生態圈”。

綜合材料處置中心、污水處理廠、飽和廢活性炭、醫用廢塑料……今年，徐州市循環經濟產業園又有4個項目試運營。石峰說，未來徐州的所有垃圾都能在產業園做到無害化、資源化處置。

“無廢城市”建設，涉及政府管理機制的調整和再生資源產業的升級，其范疇遠遠超過市政類的環保工程概念。專家認為，循環經濟的本質，是資源在生產環節上不斷位移的過程中持續挖掘其自身價值，這不僅需要技術創新，也有賴諸如共享經濟這樣的社會創新。在系統構建上，需要政府、產廢企業、治污企業等多方協同，攜手踐行生態優先、綠色發展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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