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暖洋洋2&蔓越莓曲麒】哈士麒的居安思危(上)
孔令麒和程蔓吵架了,堪稱他們結婚之后的破天荒歷史大事件。
其實原因也很簡單,秋去冬來的又一次啟航例行酒會上,有人看到她和聶峰還有杜一鳴笑談了很長時間,一直沒有回復當時還在國外出差,頂著水土不服的難受征求她伴手禮意見的孔令麒信息。
更要命的是,她在散場出門時扭到了腳,是聶峰把她抱上車去的醫院。
【資料圖】
一個冒著大雪凍成喪尸還能踩著高跟鞋爬山的女超人,能在這種工作場合肆意歡笑和意外踩空,還不避諱地讓其他男人公主抱自己僅著晚禮裙的身體,現場的人怎么想不知道,反正當時在酒店吐到天旋地轉的孔令麒是接受不了。
那些內部群里傳播的視頻和言論,讓他病了幾天的精神狀態愈加糟糕。
第二天早上扔在一邊的手機響起了程蔓專屬的來電鬧鈴,他也沒有心情接。
比起當初沒有設備跑路的心虛,此時的他更多是醋勁未消的煩躁。
微信和電話鈴聲交替灌入耳中,他氣得干脆把腦袋塞進了枕頭底下。
推門進來的黃毛傻眼了。
“哥,你咋還不起來,都到趕飛機的點了!”
“不想去了,幫我改簽,我要睡覺!”
“你手機響著呢……”
“別管那么多,出去!”
看著折騰一地的衣服和一團糟的床上,懵圈的黃毛也不敢多問,只好帶上門轉身離開。
堅持不懈的手機終于安靜下來,被窩里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又打破了屋里的沉寂。
換了平底鞋的程蔓在深夜的寒風中站了好久,才看見推著兩個行李箱的黃毛從通道出來。
雙手插兜的孔令麒獨自走在后面,板著的臉上陰沉無神,通紅的鼻尖下還掛有清水。
“你們回來了?”
“回來了。嫂子久等了吧?”
“還行,我就剛到。快上車暖和一下……”
她上前挎過孔令麒的胳膊,抹了一把他濕漉漉的鼻子。
“又感冒了?”
他嘴角動了動,卻沒有回答,掃了一眼她關切的眼神,也只是簡單地應了一聲。
閉目抱著雙臂靠在后座上的他一言不發,大概是被她來回擦鼻涕的紙巾磨痛了皮膚,干脆側過身去縮著,留下她面對一個黑漆漆的背影在發愣。
見車里氣氛不對,黃毛趕緊打圓場。
“嫂子,他水土不服幾天了,今早還起不來,這才改簽的……”
“水土不服?他沒跟我說啊……”
“可能怕你擔心吧,他也不讓我說……”
望著他不再動喚的身子,她也不問了,輕輕給他拉好蹭歪的毛線帽檐,轉而悄悄活動了一下還有點刺痛的腳腕。
車窗外掠過的霓虹燈,照在他呆滯的雙眸中,晶瑩的淚花滾落出了泛紅的眼眶。
到家已接近凌晨,癱坐在沙發上的孔令麒,扒拉下帽子甩到角落。
久未認真進食的腸胃仍在隱隱作痛,然而嗅到程蔓端過來的甜粥,還是沒有張口的欲望。
“怎么了,還是不舒服嗎?”
“你的腳怎么樣了?”
半天才憋出一句話的他,無精打采地看著眼前人。
“沒事,就是崴了一下。那天是地上滑才出的意外,沒傷到骨頭,過幾天就好了。”
“既然沒事,為什么他抱你那么自然,你也沒有拒絕呢?”
她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什么意思?”
“你們群里不是都傳瘋了?”
“那些人就遠遠偷拍一下,了解前因后果嗎?你直接信他們說的?”
這些流言蜚語她一向不愛沉迷其中,但是重新翻著聊天記錄,看著那晚不同角度和距離的路透,有的甚至還專門推鏡頭放大了局部特寫,再配上各種內涵意味的畫外音,很難讓人不浮想聯翩。
尤其是部分畫面,聶峰的手是穿過裙子的布料直接抱著自己的,下擺開叉的地方也有蓋住了他的指頭,加上她下意識挽著他的脖子,即使當事人再無意,旁觀者也沒法選擇性忽略。
看到他那晚很早就發來的伴手禮樣品照片和錄像,還有叮囑她少喝酒多保暖的話,可惜她都沒顧得上瞧,就被鋪天蓋地的滿屏群消息給刷沒了。
現在要想解釋什么,恐怕得好好琢磨一下了。
“我和他們兩個從頭到尾都是在談工作,而且是對多比目前發展形勢大好的肯定。”
“至于扭到腳,就是個意外。我說要自己走,他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行動了。我是擔心摔下來才沒有馬上回絕,他一送我上車就什么都結束了。”
“你不是說,自己從來都不相信意外的嗎?”
“那是事出有因,我這根本就是空穴來風!”
孔令麒不吭聲了。
望著他和那晚遭到黃毛背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哀怨神情,委屈的程蔓瞬間不知道該從哪為自己辯護起。
“你要我怎么說你才相信?”
“不用說了,我還能不信嗎?你的腳沒事就行了。今天去接機也累了,早點睡吧。”
這話聽著比剛才郊外的冷風還要低上幾度,她也沒有爭下去的勁頭了,氣沖沖地直接站起來。
受傷的腳險些沒立住晃了一下身子,腰后被他條件反射地扶到。
但她只原地停了一秒,抓過茶幾上的碗摁進他沒來得及收回的手里,丟下一句“趕緊吃完去洗漱”,便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目送著她消失在樓梯盡頭的身影,斷了線的豆大淚珠沉入了毫無波瀾的粥面。
他還是握起和手指同樣顫抖的小勺,把漸涼發苦的夜宵一口口填進了繃緊的喉嚨。
心事重重的程蔓一大早醒來,發現身邊的位置空空蕩蕩。
床頭柜上擱著包裝精美的禮物,還壓了一張紙條。
“姐,我出去散散心,午飯不回來吃了。”
大周末的,這是又鬧哪樣?
她急忙打開手機,居然沒有一條來自他的未讀信息,微信撥過去也不接,改打電話竟然只有語音信箱。
“姐,我想自己一個人靜靜,別擔心,有事留言就行。”
掀開被子跳下來的她探頭到浴室一看,里面干燥得幾乎沒有水汽。
樓下的餐廳還留有新帶回來的糕點,就是沒有他的影子。
睡懶覺起來的田爽完全還在狀態之外,她又不好直接告訴實情,只能隨便應付了一下。
吃完早餐到車庫一看,地面從昨晚就保持紋絲未動的車轍,令她深感不妙。
他到底跑哪去了?
午飯時間過后,就差在朋友圈發尋人啟事的程蔓也不想找了,獨自窩在床上生起了悶氣。
不就是晚了點照顧他嗎,自己什么人他還不清楚,有必要這樣耍脾氣?
定位也失靈了,累得暈頭轉向的她干脆擱下手機,拉過被子睡起了午覺。
下午郊區的墓園里,陰沉沉的天空讓原本就冷的空氣凝成了冰坨。
一方擦得光潔如新的墓碑上,嵌著的照片是一位秀氣漂亮的女人。
旁邊成束的菊花微微扇動著淡黃的薄翼,甬道上卻擺著一盆還掛有露水的郁金香。
通身黑色裝扮的孔令麒,提著一小瓶白酒和三個酒盅緩緩走了過來。
他盤腿坐下,將一字排開的杯里逐個斟上了大半。
端起最中間的杯子,在碑沿輕輕碰了一下。
“媽,今天不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就是突然想你了,過來看看。這段時間你怎么樣了,有沒有惦記我?”
把淅淅瀝瀝的酒灑落在草縫里,他改換了左邊的新杯。
“這幾天發生的事說多也多,其實也不能算是個事,你說我干嘛就非要和程蔓過不去呢?她對我的心可是經得起考驗的啊……”
握著杯子的手想和右邊的也碰一個,低頭想了想,還是放棄了,自己仰脖一口飲盡。
“媽,姐,我這人啊,容易受別人影響,這毛病暫時還改不了。”
“這次呢,主要還是我挺害怕歷史重演在自己身上。要知道水土不服的每一秒,覺得自己隨時可能倒在外面回不來了……”
“沒夸張,好幾次眼前都是黑的,你看我現在有沒有瘦一點?”
“媽,我能體會到你當初生病時的感受了,很難、很脆弱,身邊只有一個徒勞添亂的傻小子跟著。不光是身體上痛苦,精神上也會崩潰……”
“姐,你能原諒我的不懂事嗎?我確實不該在你受傷了還胡亂猜疑,只是心里有道坎,我至今還沒有勇氣邁過去,也沒想好要怎么和你說……”
他撫著面前郁金香的花瓣,兩手交替著把杯子在盆邊陸續觸下。
“再等等吧,最快今晚才能給你答復了。我實在太笨了,說不清楚又會惹你生氣……”
一前一后灌下兩大口,辣得發暈的腦瓜子嗡嗡響。
他心一橫,干脆抄起瓶中剩下的酒全部倒進了嘴里,任憑胃部噴涌而出的熱流像山火一樣燃遍全身。
過了片刻,他搖搖晃晃地爬起來,朝墓碑深深鞠了一躬,伸手搬過花盆摟在懷里,迷迷糊糊地走了。
夜深了,程蔓還駕著車在沿街尋找。
她把上海能想到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搜遍了,游戲廳、夜店、酒吧,包括日常去的幾個咖啡館和餐廳,嘴皮子都磨破了,但是沒有就是沒有。
又怕他想不開,她頂著外灘猛烈的江風,拼命識別本就沒幾個人影的面孔。
腳下的路在時斷時續的陣痛中似乎一直沒有盡頭,她一開始還沖空曠的四周呼喊幾聲,可都在風里漸漸吞沒。
偶爾在長椅上歇會,活動活動麻木的手和酸疼的腿,稍微緩過來后掏出手機看看情況,又繼續踽踽獨行。
她忽然覺得自己能體會到他那幾天獨自在外承受的煎熬了。
自小在上海長大的他,盡管推崇非素食主義,但也沒養成口味偏重的程度。
特別是到東北那段時間,被各種酒圍攻得連出了幾次洋相后,回來也逐漸和這些杯中物劃清了界限。
除了一些特殊的重要場合,他沒再貪戀于酒精的自我麻痹中。
連續幾天的水土不服,肯定是被折騰得內外俱傷,但是多比的業務和自己的禮物都沒落下,付出的毅力絕對不小。
這次也的確不能全怪他過分敏感,自己在他鄉孤立無援,唯一心愛的人卻不聞不問,何況還多了這么一出內涵不明的破事,其中肯定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實在走不動了,找了個僻靜角落的涼亭,靠在冰冷的柱子上,裹著身上存在感似無的羽絨服縮成一團。
風聲越來越響,黃浦江面掀起了滔滔巨浪,兩岸不滅的流光溢彩揉碎成朦朧的燭火,綿延在通往遙遠夢境的天際,又一點點搖曳著熄去。
程蔓在眩暈中昏昏沉沉地醒來時,一層薄薄的紗布替她遮住了雙眼,揭開后發現自己正躺在亮著柔和燈光的病房里。
床邊趴著守夜的,居然是那個讓自己擔心了一天的孔令麒。
“孔令麒,孔令麒?”
連推了好幾次,他始終沒反應,倒是一股還沒散去的酒氣嚇了她一跳。
他這是又去喝酒了?
看看手背上扎著的針,仍然迷糊的大腦告訴她,自己發燒了。
難道是昨晚受涼過度的自己被他找到送過來的嗎?他怎么會知道自己在哪呢?
撓著神智混亂的腦袋拼命回憶,昨晚零零碎碎的一些片段重新浮現在她眼前。
周末的外灘夜生活繁華依舊,燈火通明的店鋪里外人頭攢動,進進出出的外賣員腳不沾地。
一家煙火繚繞的大排檔里,與那盆郁金香對坐著的孔令麒,沉浸在孜然與肉香的世界中大快朵頤。
郁金香前面桌上的小盤里,也擺著新鮮出爐的玉米、茄子、土豆、牛肉等,均是外焦里嫩的良好賣相,在保鮮膜的覆蓋下滲出熱乎乎的水汽。
飲下一口啤酒,擦了擦嘴上的油漬,他整理了僅剩的一點烤串,瞥見架在花旁等候錄制的手機,有點緊張地撥弄著沾上煙塵的帽頂。
“姐,還記得我第一次向你敞開心扉的那個夜晚嗎?你問我喜不喜歡你,我說喜歡,非常喜歡,但不知道是不是愛,即使當時滿腦子都是你……”
“這就是那天提到的前一晚夢見我倆一起吃大排檔的地方。也許是鐵鍋燉留下的初吻暴擊,讓我想象起了如果是在上海的同樣場景,又會是個怎樣的劇情?”
“說實話,我目睹了父母多年折損在吵吵鬧鬧的所謂感情,花了很長時間思考過自己對他們的意義何在。”
“我媽為了我能生活在一個完整的家里,忍辱負重到久病離開。她早就知道我爸變臉的根源了,卻一直沒有告訴我,可這樣又能換來什么呢?掏心掏肺的卑微,到頭來還是被當成負擔踢進了墻角。”
“我呢,對事業一向都是全身心投入,說是和這些談戀愛也不為過,畢竟我可以按照自己的念頭去一手打造成夢想的模樣。”
“只可惜,天意不為我生,我的賽車俱樂部散了,游戲公司吹了,人工智能被搶了,僅嘗試著開始就草草收尾的兩段愛情也不會經營,你說我這輩子是不是就不配和成功沾上邊,多比現在是在想方設法給用戶提供一個美好的家,可我連維持住自個小窩的底氣都沒有……”
“我從來都沒有不相信過你,只是聶峰和其他人那晚的言行,不管他有沒有意思,都在時刻激起我內心深處最恐懼的那份擔憂。”
“作為糟糠之妻,我媽也沒挽回財迷心竅的我爸;他罵走了我的初戀,用錢買斷我的未婚妻,還妄圖拆散現在的我們。資本和輿論真的是當下兩道配合默契又根基牢固的鐵腕,一旦聯手,天真善良都只能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你也不想看見托付終身的人是這樣一副怯懦的樣子,但論資質談吐和了解,別說是聶峰,圈里能秒我的人一抓一大把。”
“我至今還記得我媽對我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那一晚,她哭腫了眼睛,卻什么都不說,從此她也不再避著我發脾氣,反而看見我非罵即趕,情緒不定得隨時可能發瘋。”
“她只知道自己給過我爸做過好吃的家常飯,生過一個還算可愛的兒子,卻不知道這些小事在他眼里早就一文不值了……”
面前盤里的淚水匯聚得越來越多,把肉塊上糊著的果醬都泡化了。
進來收拾桌子的老板詫異地看著哭成狗的他朝一盆花在自言自語,忍不住湊過來問:
“孔少,今晚這是怎么了?和媳婦吵架了?”
“沒有……”
“我那還多烤了兩串腰子,要不要帶回去?”
“不要!你留給自己吃吧……”
老板無奈地搖搖頭走開了。
他靜下來消化了一下情緒,扯過紙巾胡亂劃拉著臉上的痕跡,強打精神沙啞地喊了一句。
“老板,買單!這些沒動過的打包帶走……”
鎖好手機的他又一次恍恍惚惚地扶桌站起,彎腰捧過花盆后小心翼翼地裝進背包,接過老板遞上的外賣盒,晃晃悠悠地踱入了迷離的燈影之中。
外灘的風依然吹得人耳鳴心跳,也如同一只無形的手,在空氣和江中肆意攪拌。
孔令麒一米八幾的身子在反復橫掃的寒風中打著醉拳,通紅的臉不知道是酒勁上來了,還是風劃的,瞇成一條縫的雙眼沾滿了塵土。
不知不覺他也踏上了臺階,摘下背包直接躺平在一條凳子上冒起了汽笛。
斜對面另一個模糊的人影動彈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東西掉到了地上。
他抬眼瞧去,手提包表面上反光的logo,就是家里常見的印跡。
再拼命睜開打架的眼皮仔細一看,這發型衣服和鞋子的一系列組合,已經實錘了。
“姐,姐……”
拍她肩膀的手瞬間被抓住,差點把沒站穩的他拽倒了。
“孔令麒,你終于出現了……”
“是我……姐,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你跑哪去了,一天不見人,我都怕你出事了……”
“沒去哪,我就……姐?你這是……”
他定睛打量著跟前的她,然而她自始至終沒睜眼看過自己,只是倚著柱子在喃喃自語。
“回來就好,你還有哪不舒服,告訴我,我保證聽,我不會再讓小東西受委屈了……”
兩顆沉重的淚珠墜落在她緊拉著他胳膊的指縫間,然而她依然沒有知覺。
被風刮得有點涼的指節輕輕試了下她額頭的溫度,倆人霎時同步彈開,不知道是兩個極端的溫差凍到了她,還是燎著了他。
“姐,馬上跟我走……”
神志不清的她居然耍起了賴皮,松開他抓著欄桿不放。
“別碰我,我要等我弟弟回來……”
哭笑不得的他匆匆把地上的提包塞入背囊挎在胸前,一邊掰著她的手指,一邊湊到耳旁勸說。
“姐,聽話,弟弟已經來了……”
連哄帶騙好不容易讓她撒了手,結果發軟的雙腿沒撐住,險些被她撲倒在地。
遭到抵著腸胃的背包和肩上的重量共同擠壓的他,差點把還沒消化的食物吐出來。
酒醒了大半的腦中不斷警告著:
別倒,不能倒,她是因為你病的,你得像個男人一樣負責到底!
顫抖的膝蓋終于直起,雙手在背后拼命找到合適的地方托住她,然而還沒邁出第一步已經喘不過氣。
突然站立的眼前金星亂飛,周圍霎時都變成了黑白交織的眩暈空間。
繞過脖子的兩條手臂把他亂成一鍋粥的意識及時喚回,緊接著是蹭在耳畔的碎發和撩入心底的低吟。
“小東西,我冷……”
這鬼魅一般的語調,頃刻間讓他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本來已經褪去的酒勁,又翻騰起了熱血的亢奮。
他顧不上許多,馱著她埋頭使勁往前沖去。
風依舊刮個不停,把她的長發都扒拉成了金毛獅王,下意識掙扎著縮進他背后。
走到一個避風處,他實在累得不行了,把她放下后將帽子給她戴過去,脫掉大衣罩在她身上,摸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上氣不接下氣地命令道:
“還是我,對……等下給你發個定位,給你鑰匙過來幫我找一下車……”
簡單擦了一把頭上的汗,他重新背起地上的她,踩著棉花般的步伐繼續努力前進。
后面的事她就不太記得了,半夢半醒中只聽見了兩個嗡嗡響在腦海里的聲音在對話。
“兄弟,你這是上哪撿到的一個美女?告訴我,我也去試試……”
“去你大爺的,這是我媳婦!”
“你媳婦?不像啊……”
“你管那么多干嘛,趕緊開車,送我們去醫院!”
燒得頭昏腦漲的她注意力時有時無,躺在病床上還緊緊握著他凍紅的手。
當醫生把冰涼的聽診器探入她略顯紊亂的心口時,明明已經癱成半熟烤魚的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玩命蹦起朝他懷里鉆。
這史無前例的行為別說是醫生,連他都傻眼了。
但是有病不能不治,他也只能想方設法搜索出一切用得上的好話,哄著她一點點平靜下來接受檢查。
準備打針吊水時,他摟著伏在肩頭的她如坐針氈,仿佛接下來要挨扎的是自己。
醫生在旁邊端盤拆包的動靜,在他看來更像是刑訊室里的磨刀擦槍。
感受到胸前急促的呼吸,他猶豫了很久,還是和醫生開了口。
“醫生,盡量輕點,她精神緊張了一天,別弄疼了……”
“可以。”
看著閃過寒光的針頭逼近她輪廓突起的手背,向來不懼利器的他也沒膽直視了,趕緊攬住她的臂彎提前準備好。
一陣痛感從她觸到電門般縮回未果的手中迅速傳至他的全身,被她突然咬下的肩膀抖得比前面吹冷風時還要劇烈。
“姐……你……算了,你隨意吧……”
固定好手上一切的醫生,想幫忙卸下渾身僵直的她,卻沒有成功。
“醫生,別動她了,讓她自己緩一下,我來照顧就行……”
“她這精神狀態怎么緊張成這樣?是不是受刺激了?”
“是有點,原因都是出在我身上,后面交給我就好了……”
“不能大意,如果一直沒有緩和要趕緊采取措施,不然可能會造成神經方面的損傷……”
“這個我知道,謝謝您關心……”
醫生走后,他一手輕壓著她扎針的手腕,一手撫過她垂落的長發,忍住肩上的悶痛柔聲耳語。
“別怕,放松點,小東西已經回來了,就在你身邊……”
脫離幻覺狀態的她也累了,無力滑落的身子在他的保護下慢慢躺回了枕頭上。
給她蓋好被子,才后知后覺被咬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稍微一動如同灼燒一樣。
盡管冬天穿得厚,可完全無意識的她并沒有嘴下留情,兩排半清晰的牙印早已在皮肉上刻下了戳記。
替臉色蒼白昏睡的她梳理了散亂的頭發,一直精神繃緊的他也感到一股強烈的倦意襲來,勉強堅持著調暗屋里的燈光,之后便一頭栽倒床邊合上了酸澀的眼皮。
這些過程她當然大部分都是蒙在鼓里,只能基本明白是他誤打誤撞找到了自己,并送到了醫院。
至于他去了哪、為什么喝酒,也要等到他醒來才會揭曉答案了。
口中干渴的她很想喝水,但是床頭柜上的杯子有一定的距離,她夠不著,便將身子挪過去繼續嘗試。
高燒未退的手指靈活性下降了不少,加上頭暈眼花,一只杯子被她的指尖觸翻滾落在地。
玻璃碎裂的巨大噪音驚得她一身冷汗,而原本伏案酣睡的他也倏然嚇醒,猛地從位置上彈起跌到地板上,捂著傷痛的肩膀連連后退。
她一臉茫然地望著目光盛滿惶恐的他,乏力的身體已經支持不起,脫水的嘴唇蠕動著,卻只能在喉嚨深處發出蚊子聲大小的呼喚:
“孔令麒……”
那一刻,他眼里如雨后春筍般冒出的汩汩淚泉,順著臉頰洶涌傾瀉而下。
“孔令麒,你怎么了?有沒有被碎片傷到?”
見他按著肩膀面露難色,擔心的程蔓想近距離看看這個已經丟了一天的小東西,可是病得綿軟的身體根本支撐不住。
伸出被子外的手被他握起輕輕擱回,重新倒了一杯溫水。
“姐,想喝水可以叫我的……”
他慢慢把她冒汗的背托起塞好枕頭,再把水小心喂到她干涸的唇邊。
發現他左邊的胳膊一直垂著,她拼命忍著不適問道:
“你左手怎么了?”
“沒事,自己在外面撞了一下……”
她還想問什么,他卻在試過額頭溫度后先開了口。
“姐,你還沒退燒,先休息吧,明天再說好嗎?”
被一肚子問題憋得更難受的她哪里躺得下來,盯著也在一旁灌水的他擠出了一句話。
“先告訴我你今天去哪了?”
“墓園……”
她愣了,這個地方咋就給忽略了呢?
吞下感冒藥的他隨口應了一聲。
“先睡吧,你都跑一天了……”
“你不準再跑了!”
正收拾殘局衣角突然被抓住的他身心一顫,轉頭看到了她泛紅的眼眶。
“我不跑,從找到你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打算離開了……”
見他鼻下又掛上了清水,剛想給他抹去,他搶在前面自己用紙巾先蹭掉了。
兩個滿眼疲倦但逐漸安心的笑臉互相凝視著,相繼在彼此的抽泣聲中緩緩睡著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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