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胡慧茵廣州報道

自從日本央行“松綁”收益率曲線控制（YCC）政策之后，日本股債匯市場波動不斷，特別是長期利率出現大幅上升。有見及此，日本央行決定再度實施購買國債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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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日，日本央行副行長內田真一表示，日本央行將在固定利率操作中以1%的利率購買無限量的債券，以遏制利率上升。然而，在央行的表態下，日本長期國債收益率依舊反彈。截至8月2日下午3時左右，日本10年期國債收益率上升至0.621%，創9年多以來新高。除了債市，日本股市和匯市也出現了較大幅度的波動。日本股市一改此前的上漲態勢開始轉跌，截至2日收盤，日經225指數收報32707.69點。日元對美元同樣急跌。截至收盤，美元對日元報1美元對142.7日元。

當前日本股債匯市場的波動，或許是日本央行所能預料到的，皆因日本央行對于是否調整YCC政策始終猶豫不決。日本央行會議紀要顯示，央行在6月已經討論過改變YCC政策的可能性，但最終委員會一致認為，鑒于債券收益率曲線更為平滑，市場功能有所改善，6月沒有必要對YCC進行調整。然而才過去一個月，日本央行還是決定調整YCC政策，而且當天的決議也晚了近半小時才公布。

外界好奇的是，日本央行考慮了哪些因素才最終決定調整YCC政策？另一方面，日本央行的政策調整，將對全球市場帶來哪些影響？

調整YCC政策的最佳時機

自新任日本央行行長上任以來，外界一直猜測日本央行何時會改變超寬松貨幣政策。就在上周，植田和男迎來了他就任央行行長以來的首個考驗——在維持現行超寬松貨幣政策的情況下，擴大10年期國債收益率的交易區間。

日本央行的聲明稱，央行將繼續允許10年期日本國債收益率在目標水平正負0.5%左右波動，但將在0.5%至1%之間靈活采取行動，確保收益率不會超過1%。據了解，YCC政策是日本央行實施量化寬松政策的一部分，按照政策設定，10年期日本國債的收益率波動區間為±0.5%，一旦收益率可能超過0.5%，日央行就會買入日債。若擴大收益率波動目標區間的范圍，日本央行就可以減少購債規模，進而為調整貨幣政策提供空間。

日本三菱日聯銀行首席分析師井野鐵兵認為，把長期利率控制目標以“彈性化”方式放寬到1%，從某種意義上可以理解為事實上的加息。市場議論紛紛，在央行發出聲明之后，日本市場也隨即產生劇烈反應，包括10年期國債收益率走高至0.6%，日元對美元大幅貶值至1美元對142.5日元。

即便冒著引發金融市場劇烈反應的風險，日本央行也要調整YCC政策，原因何在？招銀國際經濟學家葉丙南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調整YCC政策是日本央行嘗試朝著貨幣政策正常化方向邁進的第一步，“現在調整YCC政策時機不錯，因為美歐第二季度經濟超預期，其他發達國家央行均延續加息，而日本經濟尤其是服務業延續復蘇，通脹已超過日本央行目標。”

在調整YCC政策之前，日本公布了通脹和2023財年國內生產總值預估值等經濟數據。日本總務省的數據顯示，日本6月去除生鮮食品后的核心消費價格指數（CPI）為105.0，同比上漲3.3%，為連續22個月同比上升。盡管日本核心CPI連續第15個月高于日本央行2%的通脹目標，但日本專家認為，需求擴張型通貨膨脹還未出現，7月日本央行修正貨幣政策的可能性不大。

此外，日本的經濟也面臨下行壓力。7月，日本內閣府的預測顯示，由于出口放緩等因素可能對經濟造成下行壓力，預計2023財年日本實際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速為1.3%，略低于年初1.5%的預估值。

需求擴張型通脹未出現，再加之國內經濟有下行風險，日本央行對于此次YCC政策調整的態度很明確，稱這是為了繼續耐心實施寬松政策。植田和男此前也表示，央行目前對日本能夠穩定、可持續地達成2%通脹目標并沒有信心，這是現階段仍需要維持超寬松貨幣政策的根本原因。

除了上述原因，中信證券首席經濟學家明明也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當前調整YCC政策還出于重整債市的目的，“此前嚴格的收益率曲線控制政策實施，使日本債券市場利率期限出現扭曲，債券市場流動性較低，債市機能受到損傷，若繼續實施嚴格的收益率曲線控制，可能會導致日本央行持有政府債券的壓力較高。”

日本央行的煩惱消除了嗎？

調整YCC政策被視為日本央行朝著退出數十年來的超寬松貨幣政策所邁出的重要一步。但背后風險仍存，如今顯著的風險就包括日本長期國債收益率上漲過快，日元對美元遭遇大幅貶值等。

8月2日，日本10年期國債收益率升至0.6%之上，創9年多以來新高。與此同時，日元也持續走弱，截至下午5時，日元匯率為1美元對142.4日元。

“YCC政策的微調，通常會導致部分海外資金購買日本國債，有推動國債收益率下行和日元上升的趨勢，但自7月28日YCC政策微調以來，明顯體現了相反的趨勢，日本國債收益率上行和日元進一步貶值，表明市場仍然對YCC政策的微調對日本金融市場的沖擊持保留或觀望態度。”西南財經大學全球金融戰略實驗室主任、首席研究員方明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未來日元的疲弱趨勢或還將持續，貶值的政策臨界點預估在150左右，暫時看來日元大幅貶值的空間有限。

盡管日本曾實施臨時購買國債操作來阻止長期國債收益率上漲過快，但目前，日本長期國債收益率仍處于攀升態勢。另外，日元在央行公布決議時曾經走高，但后續波動加劇，比決議公布前整體走低，這表明日本加息的前景也無法阻止日本散戶投資者進行外匯套利交易。具體而言，投資者出售低收益的日元，來購買高收益的貨幣。彭博對東京金融交易所（Tokyo Financial Exchange Inc.）7月數據的分析顯示，日本散戶投資者青睞的四種貨幣的個人賬戶凈多頭頭寸已增至1470億日元（10億美元），達到兩年多來最高水平。

葉丙南向記者表示，日本國債收益率上升與日元走弱的預期，可能會降低日本證券資產對境外投資者的吸引力。

近來日本股市出現較大波動，或許可以佐證日本市場吸引力有所減退。截至8月2日收盤，日經225指數收跌2.3%或768.89點，報32707.69點。銀河證券首席經濟學家章俊認為，伴隨著美國經濟軟著陸的概率上升，投資者對美股的情緒有所改善。在此背景下，日本央行提前調整YCC政策導致日本政策和經濟的不確定性有所上升。此消彼長，未來日本股市可能會在短期內面臨資金流出壓力，之前的上漲會告一段落甚至出現一波調整。

更值得關注的是，此次日本出人意料地調整YCC政策可能對全球風險情緒所帶來的長期性影響。章俊認為，日本央行早于預期調整YCC政策的舉動可能會導致全球投資者，對目前整個全球通脹形勢的樂觀情緒有所降溫，“目前大部分投資者認為7月可能是本輪美聯儲的最后一次加息，但日本央行早于預期調整 YCC 政策可能會令投資者重新評估全球和整個發達經濟體的通脹前景。”

為應對傾向于上行的通脹風險以及增強YCC可持續性，日本央行不得不調整YCC政策。但在消化政策調整的過程中，一系列副作用接踵而至。在此之前，日本央行還需耐心地實施寬松貨幣政策。

“日本央行放棄負利率政策還有較長的路要走，”方明認為，后續能否改變貨幣政策，取決于日本與目標通脹水平之間的距離、金融市場的表現是否穩定，以及日本大規模債務利息所產生的影響。

可以預見，在邁向貨幣政策正常化、提升負利率之前，日本央行仍將面臨眾多棘手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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