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晚報·五色土 | 作者 周峰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金史·地理志》記載：“京城北離宮有太寧宮，大定十九年建，后更為壽寧，又更為壽安，明昌二年更為萬寧宮。”北京史研究者及園林界一般都據此認為北海公園始建于金世宗時期。

北海公園官網將始建時間從大定十九年（1179）提前至大定六年（1166），他們認為這一年，“世宗完顏雍命少府監丞張僅言主持在城北大興土木營建皇家離宮——太寧宮”。其根據是《金史·張僅言傳》的記載。原文中這樣記載，“（大定）六年，提舉修內役事，役夫掘地得白金匿之，事覺，法當死，僅言責取其物與官，釋其罪。尋兼祗應司。遷少府監，提控宮籍監、祗應司如故。護作太寧宮，引宮左流泉溉田，歲獲稻萬斛。”

張僅言“護作太寧宮”確實是負責修建北海的前身萬寧宮無疑，但根據原文，大定六年說的應是“提舉修內役事”這一件事，“護作太寧宮”可能是后來的事，北海始建于1166年有待斟酌。但根據記載，張僅言在大定十七年（1177）由負責萬寧宮工程改任他職，可見，北海公園始建至遲不晚于1177年。

那么，北海公園的始建時間是否還有可能前推呢？近年來新發現并已經刊布的金代苗公澤墓志給我們提供了新的史料，并據此可將北海公園始建時間提前至金海陵王完顏亮正隆四年（1159）之前。

苗公澤墓志拓片及錄文刊布于何新所先生編著的《新出宋代墓志碑刻輯錄》（南宋卷，文物出版社2020年版）。

苗公澤墓志拓片

墓志記載苗公澤生于北宋元符二年（1099），祖籍潞州上黨縣北石槽村（今山西省長治市潞州區北石槽村），祖父那一輩移居潞州（今山西省長治市）城內。他的祖父苗全、父親苗宗彥都經商，家庭富裕，因而苗公澤幼年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苗公澤成年后，正值北宋滅亡，宋金王朝更替之際。由于遭到戰爭的摧殘，苗家家產蕩然無存。盡管苗公澤渴望讀書走科舉之路，但迫于經濟壓力，他不得不放下書本，撿起經商的祖業。

因為家族世代經商，積累了一定的經驗與人脈，短短數年之內，苗公澤又做到了“家用饒給”，衣食無憂。這時，他又想起當年祖父和父親不惜花費，讓其兄弟三人全都讀書的往事，如今兩個弟弟已故（很可能死于宋金戰爭），自己生活上沒有后顧之憂，應該不負前輩的厚望。于是他又重拾學業，在鄉試通過后，先后兩次參加省試，可惜都鎩羽而歸。

苗公澤不甘失敗，入潞州州學，經過幾年苦讀，終于在金熙宗皇統九年（1149）進士及第，時年已經50歲了。走入仕途之后，他先后在家鄉山西擔任高平、沁水、陵川等縣縣令，后調任中都（今北京市），先后任都市令、提點豐贍倉、都曲院使、警巡使、提點萬春山等官職。他病逝于正隆四年（1159），享年61歲。

“提點萬春山”是苗公澤生平最后一個官職，萬春山很可能就是元代被稱為萬壽山（今北海公園瓊華島）一帶。至元十年（1273），高麗大臣李承休在出使蒙元后所撰的《賓王錄》中記載：“燕之分野中都城者，大金國所也。城之北五里所，有萬壽山焉，金國章宗皇帝所筑也。”

李承休認為萬壽山是金章宗所筑明顯有誤，但萬壽山就是今北海公園的瓊華島，金世宗時期的行宮太寧宮就在這一帶。苗公澤所任職的“提點萬春山”，其“萬春山”應該就是后來太寧宮所在。萬春山后來之所以改名萬壽山，很可能因為金世宗的圣節（唐代之后皇帝及一些太后的生日稱為圣節）名為萬春節，為了避諱，才將萬春山更名為萬壽山。萬壽與萬春的含義一致，都是寓意皇帝萬壽無疆。建于萬壽山（萬春山）的太寧宮先后改名為壽寧宮、壽安宮、萬寧宮，其實萬春、萬壽、太寧、壽寧、壽安、萬寧等詞的含義都是一致的。因此，筆者認為，萬春山處的行宮太寧宮應該始建于金海陵王完顏亮時期。

苗公澤所任“提點萬春山”，就是負責萬春山的行宮工程建設以及之后的管理，這應該與中都城的營建是同步的。如今北海公園的眾多太湖石，據研究都是來自于北宋汴京（今河南省開封市）的皇家園林艮岳，苗公澤所任“提點萬春山”，應該也擔負了太湖石的搬運以及安放事宜。后來，金朝設萬寧宮提舉司對萬寧宮進行管理，其長官提舉為從六品，提點萬春山也就是萬寧宮提舉的前身。

北海公園的太湖石

萬春山處行宮的規模相當大，明昌六年（1195），章宗一次就裁撤萬寧宮的陳設九十四處。由此，也可想見當時苗公澤負責的工程量之大。苗公澤卒于提點萬春山任上，萬春山的行宮建設也應在此之前。因此，我們可以把北海公園的始建時間提前至苗公澤病逝的正隆四年（1159）之前。

苗公澤還曾任中都都市令，市令司是金代沿襲自唐代的市場管理機構，設置于金朝京、府一級地區，主要負責管理物價以及評估貨物的價值等。苗公澤任中都都市令時，墓志記載，“雖甚繁劇，公才刃有余地，執政者嘉其能。”

由于苗公澤在京城當官，且多次調動崗位，對京城各方面的情況非常熟悉。因此凡是到了中都城等待吏部分配官職的官員同鄉以及商人同鄉，往往要登門拜訪他，以求了解中都的情況，并得到苗公澤的照顧。對于這些老鄉，不管身份地位的高低，苗公澤都熱情款待。甚至有些身份低賤與衣衫襤褸者，苗公澤也是平等相待。有的手下對此不理解，認為他自損威嚴。苗公澤則厲聲呵斥：“這些人都是我的鄉親，我怎能身為一個官員就慢待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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